白昭仪泫然欲泣道:“别的人都是欢喜祥瑞降临,但臣妾却感动圣上父子亲情。挑檐掉落时,楚王和晋王都去救护圣上。特别是晋王殿下,要知道人下意识都是要躲避的,他却宁愿自己砸伤,也要护着圣上。臣妾实在又感动,又感激。”
皇帝轻轻拍了拍白昭仪的薄肩,笑她道:“人伦亲情,原是应该,这也值得你落泪?”
虽然语含不屑,但是这个晚上,皇帝醒了好几次。这两日他一直激动祥瑞的事,忽略了挑檐掉落的险情,也忽略了晋王和楚王的孝心。
皇帝在夜色里起身,轻轻撩起锦被,下床踱步。
烛光之下,皇帝的神情时而慎重,时而又欣慰快意。
过了一会儿,他感慨道:“原是朕误会了他,不能因为一件羊皮袄,就认为他残忍薄情。”
想到这里,皇帝的神情归于平和,带着大事已决的安心,回到被窝。睡梦中的白昭仪翻了个身,一条细腻的长腿,搭在皇帝腰上。
皇帝微微蹙眉,把她的腿掀下去。
他的身子骨已经不如年轻时候,经不起压了。就算是美人大腿,也不行。
“羊皮袄……”
晋王李璋面前放着一本打开的书,俊朗的五官在宫灯的照耀下,露出山川峥嵘的力量感。
他细细咂摸这几个字,低垂的眼角没有看向对面坐着的人。
而白羡鱼却有些紧张地攥紧手指道:“是这样,我姐亲口说的。”
白羡鱼的姐姐,便是白昭仪。
他继续道:“姐姐说圣上夜里自言自语,说因为羊皮袄的事,误会了殿下。卑职想来想去,恐怕这便是之前那事的原因。”
那事,指的是皇帝中止册封太子的事。
李璋沉沉点头,把面前的书册合上,笑了笑道:“弄明白原因,也便好了。多谢你,也多谢昭仪娘娘。”
白羡鱼有些受宠若惊地摇头,刻意豪爽地笑道:“殿下太客气了,以后有卑职能效力的事,请殿下尽管吩咐。”
他说着便起身,躬身道:“卑职不再打扰,这便告退。”
“白队长,”李璋对他抬手,眼中噙着几分真诚,问道,“禁军里,你喜欢哪个职位?”
白羡鱼愣在原地,一只手扶着横刀,笑得唇角向两边咧开,回答道:“卑职听从殿下安排。”
“好。”李璋对白羡鱼点头,“白队长这样的人才,万不可埋没。”
有了线索,事情便好查得多。
李璋从北地回来,总共送出三件羊皮袄,分别给了四皇子、六皇子和七皇子。
而皇帝决定推迟册立太子那日,只见过四皇子魏王。
魏王李琛那件羊皮袄,有什么猫腻?
李璋派人去查,只一日,便查到一家裁缝店。
魏王家的仆妇,曾带着一件羊皮袄,把上面的羔羊毛,换成了一斛珠。
“什么是一斛珠?”晋王不关心织物之类,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,却一时想不起来。
随从回答道:“是把怀孕待产的母羊宰杀,剖腹取仔,剥胎仔得到羊皮。”
“恶心。”李璋喉结微动,想了想又道,“残忍!”
“恐怕圣上也是这么想,”一边的幕僚气愤道,“果然是魏王作怪!”
“这不是作怪,”李璋纠正那位幕僚,“这是手段,是他蛰伏多年,终于露出了獠牙。”
“殿下决定怎么办?”幕僚道。
李璋神情舒展地端起茶盏,吹开浮叶,吹得水面起了涟漪,却并没有饮茶。
他放下茶盏,悠然自在道:“长出了獠牙,自然要掰掉,掰得牵连到筋骨血肉,让他痛不欲生,跪地服输。不然呢?他是本王的弟弟,总不能杀掉了事。做错了事,教导他,才是本王这个哥哥的职责。”
他的声音很温和,却莫名森冷,让人汗毛倒竖、如坐针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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